料峭春寒过去,艳阳暖春来归。3月25日,我从广州回到宝应。尽管离开家只有二个多月,但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是新鲜的。
一天,在一个老朋友那里,欣喜发现刘宝砚老师长篇小说《难忘的岁月》,我眼睛一亮后惊讶地问道:
“是不是江苏省宝应中学教生化的那位老师?”朋友笑笑回答:“不是他,还有谁?”
我莫名的惊诧!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,学的是理工科,竟然写出二十万字的长篇。而且,小说的题目和我花了二年时间刚定稿的小说《不堪回首的岁月》相近。
朋友听到我絮叨,戏谑地说:“理工科领域,文学造诣深的,大有人在。且不说已经过世的钱学森,就说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美籍华裔杨振宁、李政道,他们的诗歌唱和,散文和评论都是写得很好的呀!”
过了一天,我去拜望40年前高中时代的老师。
叩响一栋老式四合院的铁门,刘老师应声打开,握手寒暄后,他老人家连忙延请学生进屋。堂屋的柜台上,供奉着周信芳老师的遗像,我肃穆一会后,静静坐下。刘老师把一杯泡好的茶放在我面前的桌几上,我抬头端详刘老师,满头银发,清癯消瘦的面孔。尽管在学生面前堆着笑,但黯然神伤的脸色说明,他--还没有走出失去相濡以沫几十年老伴的伤痛阴影。
谈了一会,我们走到庭院。靠墙有几盆干瘦的吊兰、剑兰和君子兰,不大的花坛里,长有栀枝花、桂花和葡萄,杂草丛生。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,解释说:“周老师走后,儿女让我住进他们家,只有过来写作才打开门。每次回家,还隐约看见她侍弄花草的身影。以前,家里的花草,我也常帮忙拔草浇水,可现在,睹物思人,一草一木总关情。目前,我也懒得去侍弄。”
再次回堂屋坐下后,我劝说道:“人,总是要告别世界的。过去的庄子,老伴死了,他鼓盆而歌。认为这是谁也违背不了的自然规律,是寻常的事。”
他摇头道:“世界上有许多道理,谁都明白,但实际问题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时,却难以解决好。前几天翻阅苏轼悼亡妻的《江城子》词,我觉得,全文字字泣血,句句情深。”
我随口吟道: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”
刘老师接着诵下半阙:“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唯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断肠处,明月夜,短松岗。”
吟诵完,刘老师涕流满面。我站起身,抽出桌上的两张纸巾递给他。擦完后,他稳定一下情绪后说:
“我明年就八十了,自知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了,如何抓住这有限的生命,给这个社会,给后人留下一点有价值的东西。我想到的就是用笔,把过去的经历,把那段历史,写出来。不为名,不图利,算是精神财富吧。”
他顿一下又说:“也算是对先走一步的周老师的最好悼念。”
我肃然起敬,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,您,不仅是言传身教诲人不倦老师,更是一个高风亮节的蔼然长者。
是的,一个人,参省悟透以后,一切也就释然了。
人生奄忽,去复何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