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在乙巳年清明节悼念父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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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8年10月,如果不是共民党还乡团的反攻倒算,就不会有父亲和区队北撤的事情发生。那是一个“乌云压城城欲摧”的漆黑夜晚,父亲走在狭窄腐烂的木桥上,一脚踩空跌落下河。匆匆忙忙爬上岸后,发现腰里的手枪不见了,他大惊失色,手足无措。在“人在枪在”铁的纪律面前,父亲只好选择回头下河摸枪。
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枪没有找到,还与大部队走散。父亲一下子成了散兵游勇。不仅要躲过国民党反动派的通缉追捕,还要谋生求生存。
一年以后,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,父亲的这段历史,成了说不清道不明污点。没完没了的检查和说明交待,成了一度时期的主要生活内容。
轰轰烈烈的文革开始,父亲每天挂着牌子喊着打倒自己的口号,在生产队走过一圈后,自觉地跪到桥头。
接着,又是因为莫须有的反动组织同善社牵连,被集中关押,我们全家战战兢兢过日子。我这个“老三届”,既当不了兵,也入不了党,更提不了干,只能够低头做二等公民。觉得很丢人,没面子。怨恨父亲为什么没有革命到底?
1979年10月,父亲溘然去世,当年正好60岁。当时,我在学校读书。听到这个噩耗,匆匆忙忙赶回家。大姐流着泪告诉我,父亲是服用大量洋地黄药片离世的。他实在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,不想活的没尊严,没质量,所以,选择自我解脱。以前,父亲曾经和我说过这个事,没有想到,他付诸实施了。也怪我们大意了!
父亲去世后的这么多年,对他的愧疚和自责常常萦绕在我的心头。理智的人啊,要辩证客观看问题啊!
父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用点力气就气喘吁吁。然而,为了家庭生计,带病挑着篾匠担子,游走在四乡八镇。他和蔼可亲,诙谐幽默。在人家做活时,许多人喜欢听他说书。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》,特别是《说岳全传》里的精彩片段,我至今还记得。
如果没有他一手精湛的活计,在缺吃少穿的年代,全家能够活下来,就是天大的难事。
如果没有他外柔内刚与各色人等的巧妙周旋,我们姊妹6个能够健康长大?
如果没有父亲的远见卓识,再困难也要让儿女读书。在我们村庄,在那个年代,也只有他的3个儿女读书到中学,最后跳出“农门”。
漫漫人生啊,没有假设,也没有如果,只有结果。如果允许倒流,我真希望回到从前,跟父亲做徒弟,学手艺,听他讲故事,体悟人生况味,感受他舐犊情深的父子之情。
李映华,安宜高中退休语文老师。